李靜宜鍾愛約翰.哈威筆下的警探芮尼克,為了他,愛書人有幸迎來東美文化。(圖片提供:東美文化)
編輯前言:
或許你也曾經好奇過,書是怎麼被作者書寫、被編輯發現,最後送到每一位讀者手中?在成書的過程中,又有什麼可以說給讀者聽的故事?新匯流書講堂與與誠品信義店,在七到九月間舉辦的「閱讀一本書的故事」講座,邀請到六位出版界總編輯,與聽眾們分享他們編選過的書,以及出版的故事。
採用「覆面書」的模式,在講座開始前,讀者並不會知道總編輯所要分享的書籍,而是透過講座名稱、總編輯親筆寫下的「感想」,猜想「這是一本怎麼樣的書」、「這本書的故事」。
講座「從前從前,有個愛貓的男人」由東美文化總編輯李靜宜主講,分享她為了一套書,開了一間出版社的故事。
貓是不請自來的流浪貓
有了一隻
就有兩隻
然後三隻,四隻
最後他有了四隻貓
迪吉
邁爾士
派伯
巴德
芮尼克有四隻貓
他愛的爵士樂手
他愛的貓
──總編輯李靜宜
「這套書,在每一本出版的時候,都在敦南夜講堂辦了講座,甚至在敦南誠品結束營業後,也在信義誠品舉辦了活動,所以今天能到典藏敦南專區講這套書,對我來說是別具意義的。」講座前方的桌面上擺了滿滿一套雅緻的芮尼克探案系列,李靜宜總編輯分享了如何從一個譯者,為了心愛的書籍而無怨無悔開了一間出版社的故事。
「這個愛貓的男人,是個英國諾丁罕的警探⋯⋯」李靜宜談起他,就像是聊起好友一般自然。聽她說著那棟獨居的三層樓房子、紅杏出牆的妻子、永遠不願踏入的房間,輕易的為讀者勾勒出「一個有故事的男人」,而這個男人在晚間下班後會為自己做一份講究的三明治,倒一杯紅酒,在客廳放上爵士樂唱片坐在椅子中,開始不停的思考,這就是諾丁罕刑事偵察部督察查理・芮尼克,而這個孤獨的警探某一天在院子當中遇見了不請自來的流浪貓,那四隻流浪貓被他以喜愛的爵士樂手命名,在孤獨的夜晚為他帶來了安慰,也成為他不搬家的最佳藉口,因為這棟房子不僅藏有他痛苦的回憶,更包含了他對未來的期待。就是這樣一個充滿故事的男人,與李靜宜開始了一段書籍出版的旅程。
20年前小說家陳雨航在麥田出版引進了約翰.哈威所寫的芮尼克探案這系列小說作品,陳雨航慧眼獨具,曾經為臺灣書市引進村上春樹、宮部美幸等人的作品,而芮尼克探案這個系列開啟了李靜宜與這套小說「愛到卡慘死」的因緣。
「我總覺推理就是人的天性,人生有種種的謎團想要試圖去解開,對於人生有很多的疑惑、好奇,其實是可以透過推理解謎的過程去理解的。」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閱讀推理小說,李靜宜從亞森羅蘋、福爾摩斯到克莉斯蒂都有過涉獵,但在這個閱讀推理小說的過程,她終於發現自己最喜歡的,是「社會寫實推理」小說,她說她熱愛的,其實是「透過推理的形式,去理解這個社會,理解人性究竟是什麼」,而芮尼克探案系列「這個愛貓的警探」特別的人物設定,讓她尤為著迷。
當時的麥田並沒有順利把芮尼克探案系列全部出齊,李靜儀總編卻在一次又一次與朋友的聚會當中,不斷聊到芮尼克這系列的作品,每聊一次她就再把書讀一次,甚至家中藏書當中也重複購買了好幾次。後來有一年約翰.哈威的另一套埃德系列小說預計出版,出版社原先希望能由李靜宜來翻譯,最後出版計畫雖然中止了,但也正是這個機會讓李靜宜又重讀了一次芮尼克探案系列,在正值轉換人生跑道的時機的她,便決定開一間出版社,一口氣買下一套12本芮尼克探案系列作品的版權,義無反顧的跳入這個深坑當中。
東美文化總編輯李靜宜於信義誠品「書講堂」主講「從前、從前,有個愛貓的男人⋯⋯⋯⋯」
「既然有這麼愛的作家的作品,又在我自己的出版社出版,那當然說什麼我都要自己譯。」同時身兼譯者/總編身份的李靜宜,不僅只是為了芮尼克探案系列開了出版社,甚至還攬下翻譯的工作,這是身為譯者的堅持,不僅是為了讓系列作品當中的角色形象設定連貫,也想藉由同一個譯者,弭平系列套書不同譯者翻譯時會有的細微文字習慣差異,為讀者帶來具有一致性風格的系列作品。「這個坑真的是挖得太大了」李靜宜笑著說,除了被讀者追問進度,她大概也是少數會被底下編輯催著要譯稿的總編了。
在台灣有一個如此著迷於芮尼克探案的出版人,而在英國,創造出這套小說的作者其實也是一個為了創作不遺餘力的作家。「查理.芮尼克探案」系列作品的作者約翰.哈威雖然以犯罪推理小說為人所熟知,但其實他更熱愛寫詩,甚至為了出版自己的詩集而開了一間出版社,也有劇本的創作。這一位觸角極廣的作家在他的創作生涯中有百餘部作品,又以芮尼克探案系列小說最為膾炙人口。
芮尼克探案系列的第一部作品《寂寞芳心》,一出版就廣受矚目,英國BBC也將之改編為影集,並登上泰晤士報二十世紀百大犯罪小說榜。第二部《變調人生》也入圍了英國犯罪小說作家協會金匕首獎。英國犯罪小說作家協會CWA可以算是犯罪推理小說當中最重要的單位,幾乎所有知名的犯罪推理小說家都曾經獲頒金匕首或銀匕首的榮譽,由此可得知約翰・哈威在犯罪推理界的地位,而他在2007年亦獲得該協會的終生成就鑽石匕首獎,被推崇為「犯罪作家中的犯罪作家」。
約翰.哈威在參與電視劇製作的時候,曾經隨著劇組在英國諾丁罕居住一段時間。諾丁罕在工業革命後,成為英國的紡織工業重鎮,這樣勞力密集的產業也帶來了大量的東歐移民進駐,但隨著科技的進展,製造業逐漸沒落,諾丁罕這個城市也開始出現了失業率提升、社會問題增加、犯罪問題叢生的現象,人口的複雜性也成為諾丁罕所需要面對的難題。約翰.哈威認為諾丁罕這座城市其實正是英國典型沒落城市的代表,也非常符合他想像中犯罪推理情節的場景,正因為有那段在諾丁罕撰寫劇本經歷,讓他決心將諾丁罕作為他芮尼克小說系列的背景。而諾丁罕同時也是羅賓漢傳說的發源地,羅賓漢具有正義感及俠盜精神的特質,也融入了他的芮尼克系列作品當中。
小說當中的主角查理.芮尼克是來自波蘭的移民第二代,這個移民後裔的人物背景,正反映了作家約翰.哈威在諾丁罕所觀察到的族群現象。當芮尼克用英文回覆波蘭裔市場攤販時,顯示出移民社會身份認同的問題,寫出不同族裔的移民在英國生根,如何加入這個新的場域。李靜宜說,約翰・哈威的作品「用一個城市,去折射一個時代;用芮尼克這樣一個角色,去折射一個城市」,這也是芮尼克系列讓人難忘的原因。
「兇手不是唯一,而是在辦案的過程當中看見了什麼。」在不同類型的推理小說當中,社會寫實推理真正吸引李靜宜的原因,其實正是能夠跟隨主角的眼睛,看到除了案件線索以外的社會樣貌「他永遠處於一個光譜當中的灰色地帶」世界上的一切並不是非黑即白,人性的善惡、好壞,永遠都是不斷猶疑擺盪的,雖然主角芮尼克站在第一線和罪犯打交道,但在探案的過程,他並非固執地想伸張正義,而是對於罪犯的動機保持著探究的心,並對他們的處境保有同情。
在這套小說中,其實透露了人生就是由選擇不斷構築而成的,從一個選擇帶你到下一個,當你走到最後回頭望去,會發現再也無法回頭了。例如在《變調人生》當中闖空門的罪犯,因為無意偷到了價值連城的毒品而走向了無法回頭的路,特別的是,罪犯與芮尼克的身份背景其實有極高的相似性,約翰.哈威透過這兩者的對照,讓讀者思考是否正是因為做錯了選擇,才讓兩人的人生道路截然不同,也會讓讀者重新看見加害人的故事,並對於他們產生同情。
「其實他的每一本小說,都講了許多關於愛情的事情」對李靜宜來說,芮尼克系列從來就不僅只是推理小說,約翰.哈威在作品當中寫出了各種不同層面的人性問題。從原本想取名為「愛情的重量」的《死亡的重量》這本作品,可以看見芮尼克系列超出於一般推理小說之外的可能性,包含其中女性小說家角色的愛與恨,當愛情的重量已經重到無法負荷的時候,只能夠採取極端的手段,不但傷害別人也傷害自己,而成為「死亡的重量」。芮尼克系列有別於其他的推理小說,對女性角色的刻畫也更立體,芮尼克身邊的女性角色,有時候也會遭遇職場的問題,藉由這些女性角色去探討性別在社會當中的困境。
芮尼克系列每一本小說,都有各自想探討的問題。在《暗夜》當中就呈現了同性戀在社會當中被迫出櫃的難題,甚至也提及單親母親的難題,作者讓身為主角的芮尼克願意易地而處,去思考不同人做出選擇的原因。《淨水》則是以家暴問題來切入,並探討人與人之間的信任與界線問題。「最好的說故事方式,並不是從頭開始,而是從中間開始」李靜宜說到,當閱讀小說的過程故事挑起你的興趣,你自然會好奇事件的全貌。「閱讀芮尼克這部小說,雖然推理跟破案是很重要的,但在過程當中他帶你去思索更多不同的事情」透過芮尼克探案系列故事,你逐步的認識芮尼克這個人,認識芮尼克的世界,進而喜歡這套作品。陳雨航老師在推薦芮尼克系列作品時也說到,約翰・哈威小說迷人之處,正在於每個跑龍套的角色都有他的背景故事,雖然在小說當中我們只看到冰山的一角,但正是隱於海面下的那些設定,足以支撐這整個龐大的背景架構,讓每個角色都有了屬於自己的生命。
一套12集的小說目前東美文化出版到第9集,李靜宜的翻譯旅程還在持續進行當中。但面對如此具有份量的一套作品,讀者究竟要從哪邊開始進入芮尼克探案系列呢?李靜宜說這一套書每一本都是獨立的故事,讀者可以隨意地從任何一本進入芮尼克系列,就像她提到「最好的說故事方式是從中間開始」,無論你是從哪一本小說認識芮尼克這位偵探,李靜宜相信這位諾丁罕的警探都能用他的魅力征服讀者,並帶領讀者進入這趟悠長的閱讀之旅。
「芮尼克探案」已出版各冊──01《寂寞芳心》、02《變調人生》、03《刀鋒邊緣》、04《迷蹤記》、05《荒蕪年歲》、06《冷光》、07《死亡的重量》、08《暗夜》、09《靜水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