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必將學問束之高堂而娓娓道來,《生涯一蠹魚》作了最佳示範(圖片來源:掃葉工坊)
我永遠記得二十多年前,從書店帶回《生涯一蠹魚》的那個晚上,師大路現址為星巴克的政大書城還在。淡橘色封面,沒有過多花俏的裝楨,拿在手裡顯得厚實,一本關於書的書。我忍不住在路上就著街燈翻閱起來,一看進去就錯失好幾個綠燈,作者這麼簡介自己:「醒即抓書,如廁讀書,等車看書,上班編書,下班買書,燈下找書翻書寫書······因其事事皆書,故不能不有所感,閑閑記去,不求其專,不忌人窺。」吸引我的正是這個「閑」字,以及不求其「專」,讀書純為樂趣,不為做學問,不為任何目的讀書,令人悠然神往。
「關於書的書」,簡言之為「書話」,古今中外都有:蒙田(Michel de Montaigne)的筆記、蘭姆(Charles Lamb)的隨筆、吳爾芙(Virginia Woolf)的書房,民國時期周作人、葉靈鳳的雜文,還有博學型作家如寫《玫瑰的名字》的艾柯(Umberto Eco),以及在年少時期曾讀書給當時已經看不見的波赫士(Jorge Luis Borges)聽的曼古埃爾(Alberto Manguel),任何作家在寫作之前必定先經歷大量的閱讀。
書話必須張弛有度,太鬆太緊,太軟太硬都不合適,不能是硬梆梆頻吊書袋的評論,也不能只是軟綿綿說說感想的讀書心得。作者傅月庵,用的是筆名,「Who am I」的諧音,網友更喜歡叫他另一個別名「蠹魚頭」,簡稱「魚頭」。蠹魚專吃書,魚頭更是此中翹楚,領著一群書蟲在網海互嚼書話。「魚頭風」的書話,不但有狐狸般關於版本目錄的雜學知識,還有掌故與人情(舊書攤舊書店的故事),兼及在網海多年浮沉的通透。閱讀與上網不是互斥嗎?非也,在上個世紀末,各方蠹魚、書蟲浮出網海互相比劃各種偏門知識,有個很重要的場域就是傅月庵所主持的遠流博識網(那可是個沒有臉書推特的年代)。在遠流出版社工作的傅月庵,因應千禧年前後的網路風潮,在1998年轉去經營遠流博識網,「成天與人聊書談閱讀,聊著談著寫著,最終竟湊成這本書。無心插柳柳成蔭,恰恰合了朱元璋那句話:原本只是打家劫舍,誰曉得竟鬧出了一片江山。」
雖然是網路文章集結,編排成書亦可見傅月庵當編輯的當行本色,以春夏秋冬、經史子集編目。四時都是讀書天,有些書特別適合解春困,有些書宜冬夜燈下熱壺酒來讀。書分四輯:「讀諸集宜春,其機暢也」;「讀史宜夏,其時久也」;「讀諸子宜秋,其致別也」;「讀經宜冬,其神專也」,典故出自張潮《幽夢影》。書中篇目也常見以季節及自然景物入題:〈四月的馬修‧史卡德〉、 〈紐約的秋天〉、〈四月讀詩天,人間好光景〉、〈五月的浪如雲〉、〈天末彤雲黯四垂〉、〈快雨時晴札記〉。人事、書事隨著四季節令更替流轉、首尾循環,清新自然而不造作。
書中最好看的是書人一天的起居注,如作者所言「不忌人窺」。〈書人一日‧閱讀一天〉開場便是:「醒過來的時候,便聽到雨聲,來勢不大,卻落得扎扎實實。翻了兩次身,就知道睡不下去了。黑暗中抓起小鬧鐘湊到眼前:五點。這麼早!擰開床頭燈,一陣刺眼光芒襲來,斗室有了光。」書人一日從開光讀書始,一本接一本,讀的總不是同一本書。五點剛醒來寤寐之際讀的不能是最想讀的書,而是「不錯的書,但沒好到讓人非一口氣看光不可的地步」。七點蹲馬桶,宜讀輕鬆隨筆,不能選硬書,以免消化不良。八點半,「捷運車行平穩,最好看書」本應讀手上的書,卻總是心猿意馬,「一上車就被鄰座染髮戴耳環滿臉酷樣的年輕人手上那本書吸引」。中午十二點半午休,蠹魚頭舊書店巡田水時刻,古今書廊、公館舊書城晃一晃,當作飯後散步,撿起一本Brendan Gill的《A New York Life》又放下,「你真的會看嗎?英文的哩」,再度拿起,「依照慣例,這種『罕本』,寧可錯買一百,不可放過一本」。書人心思如潮水掙扎起伏,每日巡田水都要上演。黃昏六點四十五分,案牘勞形一整日,回程捷運同樣車行平穩,心思已大不同,「從背包掏出周振甫注釋《魯迅詩歌》翻看。『咦,怎麼不是《透明社會》?』喔,一天纏鬥下來,工作早搞得人疲馬乏,腦袋萎縮,哪還有力氣看那種硬書?」十點四十分,讀電子報也是閱讀,本期主題是村上春樹,繼而網路書迷聊天室巡一輪田水,「在討論區『啦咧』了幾個問題」。十一點半,床上枕邊佐眠的不能再是魯迅的憂憤譏諷,換成法師吉田兼好的隨筆散策《徒然草》,有云「獨坐燈下,披卷誦讀,與古為友,是最上的慰安。」讀完五則,眼皮沉重,一日終了,明日再戰。在傅月庵寫書之時,尚未有臉書直播,但如此類紙上書人起居注,毫不藏「私」,趣味橫生,也起直播效果。書人形象不再是不問世事的老學究,而是充滿人間煙火氣,閱讀不必然孤獨,也可以呼朋引伴眾聲喧嘩,傅月庵的書話並不高冷,而是像個朋友般地與你「啦咧」閒話家常。
蠹魚頭寫起其他蠹魚,不管識或不識的皆十分好看。寫吳宓與陳寅恪交誼往還,兩人最早1919年在哈佛相識,一見如故,常相偕散步於查理士河畔。文章憎命達,這一代的知識份子需橫越密集的苦難,更可見其患難扶助。1949年後這對老友天各一方,直到1961年兩人才終於在廣州見面。傅月庵寫:「當時正值雨季,陳聽說吳將來訪,憂喜參半。寫了一封信,密密麻麻教吳宓到了廣州如何排隊搭三輪車、如何換車、隨身該帶多少糧票,廣州夜間很涼,要注意等等,無微不至。」吳宓一路顛簸,終於見到全盲老友,離別前老友寫詩相贈:「暮年一晤非容易,應作生離死別看」。書人大量閱讀後所濃縮而成的「掌故」,最是好看。掌故不是人人能寫得好,除了遍覽群書後的剪裁功夫,還加上書人獨特的氣性識見,評註點染,厚實與輕靈兼具。
書人必定有所師承,寫兩位老師的〈我的老師和他的書〉、〈天末彤雲黯四垂〉亦甚有可觀。〈我的老師和他的書〉寫和自己親近的明清史專家徐泓,篇名淺白開頭也甚平易:「我的老師不抽菸不喝酒,不打牌也不喜歡運動。除掉古典音樂,生平嗜書如命。薪水大部分『黑板中來,出版中去』,從來不憂亦不懼!比起老師的老師,『黑板上來,白板(註:麻將)裡去』的那一代,算得上是後生可畏,有建設性多了。」平易中藏了一句「不憂亦不懼」,不憂自然能理解,傅月庵隨老師在香港逛書店買「玩具」,「但見老師健步如飛,鑽街走巷,指點評論各家書店得失,一一如數家珍,肩背手提,無一不書,越逛精神越好,簡直快樂得不得了!」不懼是讀書人在大時代裡的故事,傅月庵寫老師「窖藏」、「弄瓦」的往事,並非窖藏好酒、弄璋弄瓦,而是在戒嚴時代的「匪偽著作」,要不藏進和式地板下,要不搬來一架竹梯,爬上屋頂,掀翻屋瓦,這真是字面意義上的「藏書」了。原以為高枕無憂,夜裡下雨,雨水滴滴答答,老師的心情也滴滴答答,深怕藏書變成毀書,徹夜難眠。傅月庵隨筆勾勒點染,就是戒嚴時代驚心動魄的書事。
〈天末彤雲黯四垂〉寫僅上過一門課的錢新祖,錢先生的課硬得不得了,選修的同學們為了應付這堂課,還需提前組讀書會分工合作,如臨大敵。與硬課氛圍相反的是老師本人,「錢先生一身休閒衣褲,腳踩涼鞋,十分輕鬆,起風的時候,則加一件寬鬆的風衣。標準配備是右手端拿一瓶罐裝健怡可口可樂······右手持菸斗,課本則帶或不帶。」上課的時間是1990年,正逢柏林圍牆倒塌,錢先生弄來一捲柏林圍牆錄影帶,邀學生去MTV一起看。影片看完大夥唱起卡拉OK吃吃喝喝,名士派作風的老師被學生的尖叫嘶吼連番轟炸,還不時來賓請掌聲鼓勵一番,「我便覺得汗顏無地,非常丟臉,同時也對錢先生的包容、疼愛學生有了一番的理解。」錢先生的學問到底如何?傅月庵說:「我跟他從學的時間很短,也沒花過力氣去探查,說實在話,一無所悉,更難窺堂奧之妙。」不從正面寫其學問,而從側面寫其行止風度、與學生相處上的細瑣小事,簡筆點評人物有如《世說新語》,下筆有情,是傅月庵書話好看的地方。
書末一篇〈快雨時晴札記〉壓軸,如同《枕草子》、《徒然草》的隨筆,短小精悍,時有警句,又不失俏皮,餘韻無窮,能讓人回味再三。例如「網路上,到處有人轉寄不怎麼樣的文章,不怎麼好笑的笑話」,讀了這句,你以為接下來作者要大加撻伐,接的卻是「可見還有人不斷在寫文章、講笑話,這倒是可喜的。」 傅月庵說:「能指點你看透每一朵烏雲都是鑲有金邊的,那是『沉思的智慧』;只能讓你感覺到一點快雨時晴的爽氣的,那是『耍弄文字的俏皮』。」鑲金烏雲與快雨時晴兩者兼而有之,動靜快慢皆宜,胖瘦穠纖合度,不必將學問束之高堂而娓娓道來,《生涯一蠹魚》作了最佳示範。
倏忽二十年過去,在2022年傅月庵同時出版《生涯一蠹魚》二十周年版、「生涯似蠹魚」《閉門讀書》。蠹魚系列中間還有二「生涯貳蠹魚」《天上大風》(遠流,2006)、 三「生涯散蠹魚」《一心惟爾》(印刻,2015)。
《閉門讀書》 以明朝詩人高啟的詩句分章:「渡水復渡水」、「看花還看花」、「春風江上路」、「不覺到君家」。首章「渡水復渡水」只有一篇文章〈書人絮語〉,由六十二則讀書劄記組合而成。臉書時代更加碎片化的讀書時間,剛睡醒和將睡前,多少人是躺在床上用滑手機混過去。書人抓住零碎時間,讀幾頁書,少則寫一、兩百字的筆記,為一日之始/終的閱讀留下痕跡,積聚起來頗有可觀,時有靈光乍現。思緒隨著一本書牽引另一本書浮想連翩,如跑野馬,例如讀到永井荷風《晴日木屐》:「與其在家中看著老婆歇斯底里的臉孔過日子……倒不如趁著閒暇出外散步。心裡想著走吧,走吧,我就晃晃悠悠,慢慢騰騰,東張西望,信馬由韁地轉悠開了。」想及徐四金筆下走個不停的夏先生,「看了荷風這段話,似乎又懂了一些了。」還有中國的吧檯「櫃檯酒」,魯迅〈孔乙己〉寫,魯鎮的櫃檯酒多是工人階級傍晚散了工,買一碗熱酒靠著櫃檯站著喝。書人翻舊雜誌再翻到唐魯孫的文章,提到上海櫃檯酒的老字號,吃酒的人腳踩條凳大口喝酒大口吃肉,補齊更多生動的細節。所謂天道酬勤,書書相連到天邊。
閉門讀書是心境也是年齡,從生涯一蠹魚到生涯似蠹魚,傅月庵從壯年進入初老,漸漸也明瞭,書和人都是「舊」的好!〈書人絮語〉讀舊書的情境多了,「懸崖百丈冰的日子,泡杯熱茶讀舊書,抄抄李志綏醫師《毛澤東私人醫師回憶錄》所載。這已是一讀再讀又讀,而二十多年也就這樣過去了。」舊學商量加邃密,讀書不再躁進貪多,如同做人處事,含蓄蘊藉,於無聲處聽驚雷。
讀書歲月長了,就會明白人與書之間更多的是講究緣分,〈書人〉寫:「一期一會。每一本書與人的相遇都是獨一無二的事件。一個差池,兩者便擦身而過,此生難再相逢。」〈無用的瘋魔〉寫從1970年代五專時期就瘋魔的一本書:《兩當軒詩詞全集》,作者是清代詩人黃仲則。在沒有搜尋引擎的年代,與一本書的纏綿曠日廢時,從知道黃仲則,花了兩三年,才知道書名,再花一兩年,在光華商場找到上冊,轉眼五個年頭過去,好書難得,但終歸少了下冊。等湊齊了下冊,已經來到九○年代,退伍出社會在出版社工作了。「這年是哪年?我都忘了,但至少已近二十年歲月流逝,我終於湊齊這套絕非善本的『珍本』。若說一寸光陰一寸金,算算恐都一窖子黃金了。」
書緣如同莫非定律,心心念念想要時,遍尋不著,擁有時逛起書店,三番五次碰到。日後不只一次遇到更好的版本,「有緣相遇卻終究放棄,原因與錢無關,僅僅是難捨二十年來的念想盼望,『糟糠之妻』不可棄啊!······要讀的書一本就好,那麼多幹什麼?」訪書、尋書、藏書,成癡瘋魔,所在多有。尤其近二十年來舊書放上網拍賣競標,待價而沽,舊書的價值已不再只是書本身的內容,而在版本的珍稀與否,謂之「有用」的瘋魔。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,書要讀進去才算是自己的,傅月庵的聚書、藏書很有點徐泓老師的遺澤:「老師愛買書,更難得的是,不曾被書買了去。對於書,他的態度,我冷眼旁觀的結論是『聚而不藏』,很有些『得失隨緣,心無增減』的禪家作風。」
翻舊書,懷舊人。《閉門讀書》寫黃麗群、蔡珠兒等舊友,以及寫故人李維菁,皆得其精髓。寫黃麗群「九九(或路人九、九同學、九妹)年紀輕輕,卻很有些蒼涼心態,幸好還有『懶散』這一味的調劑,要不,恐怕又是一名人云亦云的『張派傳人』了。」張派傳人始終不缺,傅月庵識人於微時,彼時路人九還沒有成為後來的黃麗群,「懶散」看似貶義,卻是重要點題,九九如何擺脫張腔,解縛影響的焦慮?才華早發,要如何避免半天折翅,傷仲永的宿命?正是這個懶散,不積極往作家之路前進,不太把自身才華當一回事,「自視不太高,門禁不太嚴,所以源頭活水汨汨湧現,各種奇思怪想,詭情異語紛紛出籠。」「懶散」不做貶義,「寫手」同樣也是,「只要好玩有趣,······什麼都敢試,就算執筆扮鬼影也無妨。魯迅說『無聊才讀書』,有才情的寫手卻多半是因為『無聊才寫書』!」
寫李維菁,將其筆下代表人物許涼涼的名字用了個透徹,涼首先是「蒼涼」,李維菁四十歲過後才正式出道,出版文學作品,常戲稱自己是「四零後新人」,傅月庵點評,「言下不無自得,卻也有種蒼涼」。其次是「涼涼的」,李維菁橫空出世,每個人心中都有個少女心,都有一個許涼涼,「突然醒來的悲哀、天真、世故、不堪,成了這塊島嶼正在少女和曾經少女者一起琅琅上口的時尚與追憶,人人心裡都有一處地方,涼涼的。」出書捕獲讀者大受好評,卻不受書評獎項青睞,「讀者真的很熱,作者心裡卻或者也有一處地方,涼涼的。」
釋義許涼涼如剝洋蔥,層層剝下涼涼的成了「溫溫的」。四零後新人辭職專職寫作,交出一本長篇小說《生活是甜蜜》,有別於前作,「這本書的中規中矩,謹遵法度寫法,卻讓人幾乎跌破眼鏡:涼涼怎麼變溫溫,這還是涼涼嗎?······擺在當代小說裡照樣鮮明生猛,卻就是少了那麼一點涼意,讓人有點冷。」原來「涼」和「冷」不太一樣,涼有種恣意颯爽,如微風拂面。天工開物,從命名始,傅月庵用「涼涼」的三態變化貫串李維菁的作品,讓我們知道「許涼涼」這個取名真不簡單。
讀舊書,懷舊人,逛新舊書店。寫這篇書評時正值青鳥書店大量退書爭議發生,獨立書店議題甚囂塵上,書店要靠政府標案以及與財團共生才能生存嗎?這個時代是否還需要純賣書的書店?。來讀一讀〈老共產黨員開的那家書店〉這一篇,會讓人勇氣倍增。京都行偶然撞進一間書店,「才開門便有異樣感覺,說不上來」,選書頗有見地,為什麼還是覺得怪怪的,埋下懸念「確是新書店,可還是怪,不太一樣,依然說不上來,心裡卻自歡喜,想看而看不到的書都幫我找來了。」店主上了年紀七老八十,讀書自有精氣神,「臉面穿著收拾得乾乾淨淨,得體有型。」透過筆談才知,老先生原是文青,二戰時參軍看盡戰爭殘酷,活著回來後加入日本共產黨,致力於更平等的社會,受到當權者打壓通緝。「最後決定開一家書店,進行思想革命,用書籍喚醒民眾,改造他們的思想,改變日本的命運!」書人恍然大悟,為什麼覺得店裡怪怪的,原來是眾書平等,店內未見其他書店常有的促銷打折標語。書人問:「這樣賣得出去嗎?」老先生答:「當然賣不出去······但這是革命,革命不能叫苦。」老先生想突破方式,「每個禮拜刻鋼板似地寫書訊,不停地寄,來過的讀者都寄。」有用嗎?老先生答:「直到神戶、兵庫都有人專程跑來買書,我才確定書店可以活下去。那大概是開幕後第二十九年之後的事吧。」讀到這裡,我眼眶一熱,這則書店舊事(老先生已仙逝)真是書業灰敗衰世中的一道彩虹。如同《一代宗師》的電影台詞:「念念不忘,就有迴響」;「點一盞燈,有燈,就有人」。有耗費三十年才湊齊《兩當軒詩詞全集》上下冊的尋書人傅月庵,也有三十年來守著冷書鋪,等候閱讀的種子從遠方飄來落地生根的老共產黨員,都是不瘋魔不成活。
同時讀跨越二十年的《生涯一蠹魚》與《閉門讀書》,更可見作者心境之變化。或許因為網路環境的改變,假消息、資訊戰與仇恨言論漫天撒網,擅長用文字的人也粗暴行事,早不復當年。我似乎能理解傅月庵在大疫之年出版的「生涯似蠹魚」,第四本關於書的書,為何要取名為「閉門讀書」。西班牙詩人加西亞‧羅卡說:「詩歌是一種天賦。我完成我的任務,做好我應該做的事,不緊不慢。」無論時局如何,言論的底線如何,不緊不慢,閉門讀書,始終如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