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馬中原的一天(《書評書目》第97期,1981年6月)

2024-01-04  陳月雲採訪  會員限定 

 

【編輯前言】50年代的代表作家司馬中原於2024年1月4日逝世,享耆壽90歲。斯人遠逝,其風采留在紙頁上,本篇文章摘選自1981年6月號《書評書目》雜誌的訪談文章,悼念作家,重現當年的作家身影。在這篇舊日訪談中,不見鬼影幢幢的鄉野傳奇,唯有作家日常創作生活的一面

 

 

「我的一天是從凌晨時分算起的。

當夜幕籠罩大地,喧嘩的人聲、車聲隨夜神的腳步漸歸沉寂,我的靈感就愈發泉湧,揮動的筆也愈來愈順利,直到兩點多還捨不得睡,吃過我老婆替我準備的蓮子湯,我還得在二樓陽臺望望夜色,才走入夢鄉。」

當我們在吳興街司馬中原的家拜訪他時,司馬夫婦已經把滿地的剪報收拾好、疊在樓梯間旁,柔和的黃色長腳燈,映照著坐在沙發上、笑瞇瞇的司馬太太,而茶色玻璃組成的茶几上,早已擺著幾盤精緻的早點,等我們坐定,和藹而不失赤子之心的司馬先生如是說著。

「我以前住在高雄時,每天清晨和一個朋友從鳳山散步到澄清湖,六年之間風雨無阻,搬到臺北後,美麗的清晨卻是大卡車、貨運車的黃金時段,隆隆作響的引擊聲是我的起床號,而我家這一帶沒有紅磚人行道,散步起來總要被汽車、摩托車嚇出一身冷汗,因此,我散步的好習慣從此被腰斬。最近有幾個朋友邀我參加早覺會,晨間起來爬山,試過幾次、爬過附近的拇指山、四獸山後,發覺樂趣無窮,因此我中午利用一點到三點午睡,早上六、七點起床爬山,大夥九點鐘回家,偶爾陪太太買買菜。

白天裡,我雖然是專業寫作,但交際應酬太多,演講也不少,這些繁瑣事常令我分心。過去十年間,平均我每年都有六十場左右的演講,一週最少一次。地點從臺北到高雄、臺東,從國內到新加坡、泰國;講題方面則初期以文學性、寫作技巧為主,後來則是綜合性,分析書的內涵及深入問題;邀請單位從工商界、傳播界、大專院校、青商會到基督教、佛教、天主教······等,可謂成了『演講專家』。但是,演講實在是件虧本事,一場演講代價約一千元左右,扣除交通費、機票費、食宿,有時是所剩無幾,有時需要倒貼。而且,我沒有固定職業,必須靠寫作維生,演講常常會耽誤我的寫作,而內人身體不好,孩子又多(五男一女),所以我慢慢地推辭演講,在家幫幫太太,做太太的『二把刀』,注重個人的生活。」

雖然司馬中原盡量推辭演講邀請,但因身兼文協、著協、華興工作協會、青溪等的常務理事與中華文藝社長,多少還需要應酬及看稿,一個月中仍有二十天不在家,所謂『人怕出名豬怕肥』,像司馬中原知名度這麼高的作家,時間要怎麼分配才夠用?

「無論我多忙,除了社會事物、閱讀外,我絕不會荒廢寫作,每天的工作時間大約十二到十六小時,中華日報及世界日報固定版面多少也督促我不斷寫作。

內人是我的好秘書,她喜歡剪報,我喜歡閱報,家裡十餘種報紙可讓她天天鑽在報紙堆內,對於考據、民俗及鄉土的東西,是我倆共同的愛好。我想,未來我最大的理想是把中國古代文學作有系統的研究與整理。

目前,我們吳興街的家不夠大,書房也太狹窄,拿個資料就要爬梯子,非常不方便。今年內,我希望可以把辛亥路新房子蓋好,那時,將擁有三層地上樓與地下一樓,共八、九個房間,我有個書房,內人有個寬敞的工作間,而一樓將闢一個大客廳與一個大餐廳,招待我們的老朋友與年輕朋友······。」

聊著聊著,司馬中原就讀於文化新聞系的老三回來了,原來都已經十點半了,我們連忙起身告辭,司馬中原在玄關外抱起一隻三花貓,摟在懷中問牠是否餓了?並告訴我們牠其實是隻野貓。一個產品多、俗務煩的作家,在這時流露他愛自然、愛動物的赤子之心。在他送我們走出巷子之時,目光映照在他安詳而始終漾著笑意的臉孔,真讓人有寧靜平和之感,我們衷心希望,明天,對司馬中原又是一個寫作的好天!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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司馬中原1962年出版的作品《荒原》,奠定他在文壇的地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