許慎在《說文解字》自序中提到庖犧氏作易經八卦的創作來源是「近取諸身,遠取諸物」(圖片來源:WIKIMEDIA COMMONS,明萬曆戊戌,1598,陳大科刊本)
許慎在說文解字序中提到庖羲氏做易、八卦的過程,乃是「仰則觀象於天,俯則觀法於地,視鳥獸之文與地之宜,近取諸身,遠取諸物」,才能完成。「近取諸身」是創作易經的取材之源,而從漢字的現有字群來看,上古造字師不只為身體的各部位命名造字,也利用身體字,延伸出更多相關字群。
根據教育部的四八〇八常用字集,漢字十大部首就有七個跟人身相關(只有第一的水部、第四的木部和第八的金部不是人身部首),這七個部首及底下包含的常用字數如下:
七個部首合計就有一一五四字,在常用字中比例高達二四%,接近四分之一。如果再加上較低字量的身體類部首(舛聿舌髟齒骨寸見走欠耳邑大支頁足目等)底下共有二九五字,占字比例正好超過三成。熟悉了身體相關字,就等於解決了三成的常用字。
語言本來就是要反應人與人之間的訊息溝通,造字比例也就顯示了我們需要傳遞的訊息重點確實就是要描述人、人與人、人與環境的各種事物,人的硬體,人的思考,人的創造,人的行動、狀態等等。使用人身部位的「近取諸身」方法,是上古造字師造字最重要的取材來源,足足佔有當代常用字中的三十%。
以下開始介紹人身部首相關的常用字。
「首」「頁」不是指網站第一頁,而是指「頭」;首即頁,頁即首,他們的初始義通通指頭,並且也都畫出了一顆形象鮮明的大頭。
兩者的差別是畫出大頭的這個字有沒有畫出身體(頁下端的兩撇是古文身體和腳的簡化)。首、頁在上古時代,意義相等,都是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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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首和頁的字形演變。資料來源中研院小學堂)
但這兩個字的命運卻大不相同。首的「頭」義,現在我們還常用,首級、回首、斬首等;而另一個頭,頁的「頭」義,現在日常使用已經完全消失了,只留下許多帶著頁部首的字,記錄著這些字在創造當時,頁還是頭的歷史,如:
領(脖子)、頰(臉頰)、頤(臉頰)、項(脖子)、頸(脖子)、顏(印堂)、顱(頭骨)、頭、額(額頭)等。
這些頁部字清一色都屬於頭、頸範圍的東西,可見在它們造字的時代,頁的字義確實還是頭。
頁在什麼時候變成書頁的頁呢?圖書的演進型式,從簡冊到捲軸這一段,都不需要有頁的概念,它們展開就是一卷長長的平面,整卷書只有一「頁」,那時候書的次級單位是「卷」(某書某卷)。
到蝴蝶裝流行以後,書有了「翻頁」功能,這時候的頁面叫做「葉」。一葉紙張只印正面,正面先對摺,背面黏在書脊上,翻開有字的正面,一葉紙分兩邊像蝴蝶展翅一樣(所以叫蝴蝶裝)。這時候圖書不太需要區分左半葉或右半葉,翻開書,它們同在一個平面上,都是一葉。
明朝中期以後線裝書普及,書的裝訂改成印刷面朝外,往內對摺,你翻書的時候,一葉紙的兩邊會變成正反面,不再處於同一平面;這時候怎樣指稱原先的左半葉或右半葉就成了迫切的需求。某個聰明的近代造字師想到了同音的「頁」,很適合作為新的描述單位(因為頭部有臉面,書頁也有「頁面」,這種不是創造新字的造字法屬於古代六書中的假借字)。現代意義的書「頁」就這樣誕生了。
至於現代網頁,雖然都叫「頁」,嚴格說並不是頁,而是捲軸。如果你留意,會發現每個瀏覽器右邊都會有捲軸棒(scrollbar),網頁不管有多少文字,你都可以一直往下捲,展開所有內容。所以現代網頁模擬的,其實是上古捲軸那長長的長卷。
高科技竟然是在模擬舊事物,那為什麼不模擬紙書的翻頁呢?
答案是,有的。
大部分電書的閱讀介面就是在模擬紙書的翻頁效果,翻頁就是把次頁新內容一次刷新展現在螢幕的固定位置。紙書翻頁模式對閱讀而言,效率更好,因為接續內容是從固定位置開始,不像捲軸翻頁那樣不固定,要找接續內容要啟動大腦的搜尋功能,以致於你的意識能投注在閱讀理解的資源就被瓜分掉了,因為你分心去監管搜尋(還有其他不斷跳出的訊息、通知、小鈴······)。
這就是為什麼電書要模擬紙書翻頁的原因,不是仿古,而是為了更容易專注,沉浸在內容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