尋找角色的角色:《蜘蛛人:無家日》、《駭客任務:復活》

2021-12-29  吳文智 

《駭客任務:復活》劇照,華納兄弟提供

 

1999年《駭客任務》與2002年《蜘蛛人》無疑是千禧年前後最重要的好萊塢科幻電影。深受日本動畫啟發的《駭客任務》創造子彈時間技法,成為哲思科幻的先驅,索尼影視所打造出來的《蜘蛛人》,超能影像奇觀則掀起迪士尼漫威宇宙的狂潮;巧的是,最近兩部作品續集《駭客任務:復活》與《蜘蛛人:無家日》都試圖打破本身「故事」的疆界,利用「角色」玩起經典後設翻轉的自我致敬。

《駭客任務》(The Matrix)描述「渾渾噩噩的救世主尼歐被革命軍拯救喚醒,發現在母體(MATRIX)催眠洗腦控制下,全人類都『不斷地循環』活在電腦所建構的虛擬世界。」詮釋了佛教、印度教等宗教對「輪迴」「涅槃」的概念,以及華人「黃粱一夢」、「南柯一夢」對人生究竟真實或虛妄的質疑──加上之後《駭客任務2:重裝上陣》、《駭客任務3:最後戰役》共三部曲,架構出龐大恢宏世界觀。

 

《駭客任務:復活》劇照,華納兄弟提供

 

最新《駭客任務:復活》(The Matrix Resurrections)卻成為身分非常曖昧的「續集」。原本已經「頓悟」「涅槃」的男女主角──尼歐與崔妮蒂,又被母體「復活」,過起普通人生活;簡直就如修仙小說橋段:打造一座幻陣,讓敵人難辨真假地,如凡人過了一生。然後編導讓主角不斷跑馬燈,大量閃回前三部曲畫面,既異且同地再次經歷「Déjà vu」頓悟人生,導演只差沒明說「大家,我們換個方式把經典再講一次吧」。

 

《蜘蛛人:無家日》劇照:索尼影視提供

 

《蜘蛛人:無家日》(Spider-Man: No Way Home)某種意義上也是「換個方式把經典再講一次」,暫且不論索尼影視宣傳時,故弄玄虛「三代蜘蛛人究竟有沒有同台?」,單單看預告大秀綠惡魔、八爪博士、電光人、沙人、蜥蜴人等前兩代系列的經典反派重現,而第三代小蜘蛛人要去面對前兩代的對手貽禍,除了考驗「能力越大,責任越大」金句,更像挑戰「性格決定命運」魔咒,因為三代蜘蛛人的性格並不相同,不同性格的第三代面對反派角色產生不同火花······。

 

《蜘蛛人:無家日》劇照:索尼影視提供

 

在此要先解釋,與日本漫畫體系不同的是,在美國漫畫的創作系統中,在初始角色原創之後,擁有版權的漫畫公司可以安排不同畫家,創造不同故事與衍生角色;簡單說,就是「(導演)的不同詮釋」(這只是概論,並非絕對)。所以《蜘蛛人:無家日》並不同於「金庸群俠傳」之類的「漫威宇宙」,這種手法的趣味也並不只是「讓我們把故事再說一次」,根本是不同版本角色間的矛盾與衝突。簡單說,就是讓《三國志》與《三國演義》角色碰面、合作連橫。

《蜘蛛人:無家日》雖號稱多元宇宙,但這手法某種意義上也打破故事與現實的幻覺與邊界,尤其綠惡魔、八爪博士、電光人、沙人、蜥蜴人從其他導演原創系列電影(宇宙)跑來,找「蜘蛛人彼得帕克」的麻煩,簡直就像義大利作家路伊吉.皮蘭德婁(Luigi Pirandello)的戲劇傑作〈六個尋找劇作家的角色〉(Sei personaggi in cerca d'autore )變形,只是把「被劇中賜死角色跨界找麻煩的『劇作家』」換成了「被反派跨界找麻煩的『男主角』」,角色亡魂訴說著被遺忘的苦痛。

利用經典,進行自我致敬與自我顛覆,在《駭客任務:復活》裡玩到極致,編導也大玩讓角色尋找角色的手法,甚至讓角色喚醒角色,以非常聰明的劇情設計,讓新生代革命軍興奮救援尼歐:「你就是大家傳說中幾十年前(劇中電腦幻境是六十年,現實中是二十年)那位救世主?」,再去對照劇中反派角色指使電玩創作者尼歐:「我們來為華納兄弟公司拍《駭客任務》電影三部曲的電影」。這聰明的後設敘事大喇喇打破故事邊界,乾脆把觀眾也拉進電影畫框之中──親愛的觀眾,你其實就是構築我們電影宇宙傳說裡的一份子!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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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蜘蛛人:無家日》劇照,索尼影視提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