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左）：《鈦》國際版海報。（右）導演茱莉亞．迪古何諾照片（光年提供）

由茱莉亞．迪古何諾（Julia Ducournau）編劇和執導《鈦》（Titane），以炫目影像及聳動形式獲得2021年坎城影展金棕櫚殊榮，雖然表面看似導演大衛．柯能堡（David Cronenberg）式的風格──令人坐立難安的肉體驚悚片（Body horror），但內裡卻是刻畫跨性別、物種意識、種族神話的新世紀福音聖母瑪利亞傳奇。

《鈦》劇照，光年提供

端看《鈦》預告片與電影開場，明顯刻意走驚世駭俗的肉體奇觀路線，並交融女體鉛黃電影（Giallo films）元素──女主角艾莉西亞（Alexia）自幼與父親矛盾，因車禍迫使顱骨移植鈦金屬，此後恍若變成其「她」物種，不僅對父母薄情，還寧願熱擁家中汽車；這種驚悚風格看似延續大衛．柯能堡導演的肉體派變形，其實也融合諸如日本漫畫《銃夢》（好萊塢改編成很失敗的《艾莉塔：戰鬥天使》電影）、Cyberpunk作品對「Cyborg（半機械人）是否獨立物種（Species）」的探討。尤其電影某一段，女主角竟然與家中肌肉車情慾噴發的「人車（人獸）交媾」激情戲，既像是企圖打破物種界線，又暗暗致意科幻電影經典《異形》（Alien）、《異種》（Species），女主角看似「感染」、「寄生」甚或「進化」成新物種，已然是創世紀造物。 

妙的是，當觀眾以為《鈦》是科幻片，導演此時又拋棄科幻體質，隨著女主角拿著凶器鋼刺（陽具象徵）肆意遊走，並摧毀男女兩性肉體，同時展開無差別殺戮與逃亡，觀眾以為導演想玩《末路狂花》（Thelma & Lousie）或《霹靂煞》（Nikita）女性自覺之際，主角竟然又忤逆人倫弒親──其實《鈦》看似寫實形式，但本質是滿滿神話寓言感，這雖不是「伊底帕斯」戀母弒父，希臘神話還多的是其他因「繁衍」或「諸神性慾」而爆發的連環血案，甚至雅典娜誕生就是砍了父親宙斯的頭才出世。

《鈦》劇照，光年提供

《鈦》看似寫實形式，讓許多影評論及《鈦》時，幾乎免不了以「坐立難安」、「奪門而出」，來形容觀影震撼；誰能想像金棕櫚電影是部「無以名之」的連環虐殺片──「無以名之」有好幾個層面，其一是目的與目標無以名之，其二是動機與心理無以名之，有趣的是，這些因素若放在其他電影，或許早被大罵「主角情感空洞」，卻成為《鈦》最成功的敘事關鍵：「謎樣的未知」；觀者都能從各自觀影經驗去推測女主角的下一步，結果發現誰也沒料到導演的下一招：女主角偽裝成「男孩」，向兒子失蹤的消防隊長認親，活生生就是叛逆挪吒「剔骨還父」、「剔肉還母」，毀滅周遭的新人生形態，不知道法國女導演是否看過華人神話？

偽裝男孩是求取生存的懷孕處女（只跟汽車做過愛，算嗎？），假借全新身分，生活在一群陽剛的消防猛男中。在滿滿男性賀爾蒙噴發的場域（無論是男性沙文的聖地或是男同志肉慾的天堂）裡，女主角艾莉西亞不僅是生理（包括性別上與物種上）的異數，同時也是心理上的異數。她在標榜陽剛的狂歡場域展現陰柔特質，甚至她是唯一擁有生育全新物種能力的創始之母──至此，已可確認《鈦》就是一部類似《母親！》（Mother!）隱喻的創世歷史的神話寓言：新世紀福音聖母瑪利亞傳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