帶領觀眾回味青春盛世的紀錄片《阿哈：帶我走》、《柏格曼的島》／電影海報：造次映畫、東昊提供

最近，同時有兩部電影《阿哈：帶我走》（A-ha - The Movie）與《柏格曼的島》（Bergman Island），分別以紀錄片及劇情片的手法，挖掘曝光樂壇天團與影壇大師不為人知（或者說平易近人）的庶民面與黑暗面，巧的是，他們同樣都來自北歐，而且轉捩點都在1982年；而兩部電影各以不同的技巧，帶領觀眾「回味」他們的盛世，同時也是屬於觀眾的青春。

1982年北歐的影壇與樂壇，發生幾件震驚世界的大事，影視重鎮瑞典的電影大師英格瑪．柏格曼（Ernst Ingmar Bergman）拍攝完《芬妮與亞歷山大》（Fanny och Alexander）從影壇退休（但他多年後在電視界與劇場界又各退休一次），瑞典流行天團阿巴「ABBA」也宣布退出樂壇（直到三十多年後又復出）；而在瑞典隔壁的挪威，悄悄浮現一個搖滾樂團「A-HA」，當時料誰也沒想到，兩年後這個樂團會以一首〈TAKE ON ME〉紅遍全世界，至今仍為樂迷、影迷耳熟能詳（結果前幾年也復出了），它不僅在YouTube點擊超過14億次，更是好萊塢電影配樂使用次數最多流行金曲。

搖滾樂團「A-HA」以一首〈TAKE ON ME〉紅遍全世界／劇照：造次映畫

紀錄片《阿哈：帶我走》就是紀實樂團「A-HA」如何成立、奮鬥、崛起、爆紅、創紀錄、突破刻板印象、內部分裂解散，多年後又走回神壇的歷程，老實說，這如果是在他們當紅的時候應該都會成為媒體八卦，但現在看卻有種「當年的老朋友原來也跟自己一樣，經歷過這些心路歷程啊……」的感慨！

必須說，西方音樂紀錄片之所以好看，常常就在於電影（包括樂手）大膽說真話，而不是一味歌功頌德，《阿哈：帶我走》的可貴在於團員們──吉他手保羅．瓦克塔 （Pål Waaktaar）、鍵盤手馬格納．福魯霍爾曼（Magne Furuholmen）、主唱摩滕．哈克特（Morten Harket）──親自細數當年樂團未成名前差點流離失所，名揚四海後不僅要面對長得太好看的美形原罪，拚命想證明自己不是虛有其表卻屢遭挫敗。等到真正功成名就後，三位成員之間暗藏多年的嫌隙心結更慢慢浮現；看他們多年後在攝影機前白頭宮女話當年，不禁讓人震撼於他們竟如此坦然與誠懇。

電影可以看到搖滾樂團「A-HA」在鏡頭前大膽說真話／劇照：造次映畫

想了解創作史、欣賞音樂的粉絲，也能知道A-HA是如何受到 The Doors門戶、Urian Heep尤拉希普、Queen皇后等樂團影響，而且他們接續影響Coldplay酷玩樂團。最有意思的是，通常紀錄片很少曝光金曲的創作艱辛過程，總讓人疑惑樂手天才怎都下筆立就一曲成名（披頭四幾乎就是如此），但這部紀錄片卻讓觀眾看到且聽到〈TAKE ON ME〉推出多種版本時屢敗屢戰的過程。比較可惜的是並未太多著墨MV是如何在音樂影像世代造就A-HA、以及手繪素描動畫結合真人MV（Music Video）導演史蒂夫巴倫（Steve Barron），他所執導的《神通情人夢》（Electric Dreams）更是AI智能戀愛先驅！當然，這已經是另一個議題。

而法國女導演米雅．韓桑－露芙（Mia Hansen-Løve）所執導的劇情片《柏格曼的島》（Bergman Island），不直接歌功頌德大師英格瑪．柏格曼的豐功偉業，反而另闢蹊徑，繞著圈子「介紹」並「解析」柏格曼導演其人其事其作品。她選用的手法非常微妙：男女主角是一對資深編導夫妻，他們應邀到柏格曼晚年常居的瑞典法羅島（Fårö）進行講座，並尋找創作靈感，最後甚至真的在法羅島上拍攝電影。

《柏格曼的島》拍攝地在名導柏格曼晚年常居的瑞典法羅島上拍攝／劇照：東昊提供

所謂微妙，乃在於《柏格曼的島》前半段有若滿足柏格曼影迷好奇心的觀光導覽片，隨著男女主角兩人同行或跟隨觀光團，同時也介紹柏格曼是在法羅島哪些地點拍攝《穿過黑暗的玻璃》、《假面》、《狼之時刻》、《羞恥》、《安娜的熱情》，《婚姻場景》等作品；換句話說，法羅島已經變成瑞典推廣電影文化財的文青觀光聖地（有種反諷的即視感），看似能從中了解柏格曼如何在島上尋找靈感，或是未來親自去法羅島朝聖時可以按圖索驥、尋找祕境。

觀光場景只是外在表象的作品介紹，內在肌理則是透過男女主角對柏格曼作品不同理解的討論，幫助觀眾重新解讀柏格曼電影男女感情與婚姻家庭。尤其女主角直接點名柏格曼導演有五任老婆、九個兒女，但他幾乎不聞不問，偏偏電影卻說得頭頭是道，只差沒直接譴責大師是「心口不一渣男」，確實只有「女」導演才敢肆無忌憚；而男女主角在島上旅行等相處模式，也遙遙指涉柏格曼在與第四任老婆婚內期間，他與婚外愛人麗芙．烏曼（Liv Ullmann）在島上同居相處模式，包括海岸邊游泳的場景其實是致意他們那著名合影。

電影畫面隱喻名導柏格曼與婚外愛人麗芙．烏曼的相處模式／劇照：東昊提供

最有意思的是，隨著女主角向男主角口述自己最新劇本創作，一段奇幻的遺憾愛情浮現銀幕上，簡直與濱口龍介《在車上》男主角與亡妻互動有異曲同工之妙；但《柏格曼的島》大玩虛實交錯，看似女主角回憶年輕時的婚外激情（誰說只有男人才能外遇），卻又是女主角重返法羅島上與劇組拍攝電影，然後女主角偏偏又跟「戲中戲」的男主角若有似無；即使沒看過柏格曼電影系列名作又怎樣，看了《柏格曼的島》，也幾乎可以直傳大師一系列作品的難解感情風味。

《柏格曼的島》幾乎可以直傳大師一系列作品的難解感情風味／劇照：東昊提供

對了，導演米雅．韓桑－露芙（Mia Hansen-Løve）很調皮，在《柏格曼的島》某場縱情戲播放了同樣是1982年退壇的瑞典天團阿巴「ABBA」金曲，兩者意外有種奇妙的輕鬆協調感，顯然她認為在柏格曼作品的壓抑憂鬱底下，其實有一顆期待解放歡樂的心。